華視新聞主播徐俊相學長

  • 2012-04-20
  • RulingDigital
華視新聞主播徐俊相學長

文‧林宏聰 圖‧徐俊相
資料來源:2006.8.交大友聲第417期

他按下四十三樓的按鍵,不安地等著電梯緩緩上升。電梯門一打開,是港都電台的大廳,耳邊飄來清柔的音樂聲。一名櫃臺小姐瞧了他一眼,冷冷地問:「有什麼事情嗎?」他吞了吞口水,以一種壯士斷腕的口吻說:「我要應徵,能不能跟你們談談?五分鐘就好…!」

五分鐘之後,他獲得第一份工作,港都電台記者兼主持人,這是他走向人群的一張入場券。他知道從此無愧於自己,因為他誠實面對了內心深處對傳播工作的渴望。

過了幾年,我們在華視晚間新聞看到他的播報。他是徐俊相,一個畢業於交大機械研究所的新聞主播。

471_6c4970eb.jpg 搬水泥的大學生

如果要說華視主播徐俊相畢業於交大,恐怕很難令人相信。但事實上,他不僅畢業於交大機械系,還考上機械所,在交大讀書的時間長達六年,是個貨真價實的交大人。

「可是很奇怪,認識我的每一個人,都不認為我是個理工科系的學生。」徐俊相承認,從小時候開始,他就感覺自己渾身充滿了表演慾,簡單來講,是個非常「愛現」的小孩。他回想起每年中秋節,大家庭的堂兄弟姊妹齊聚一堂,總有二、三十個小朋友。大人們為了炒熱氣氛,想出一個半鼓勵半誘拐的點子:小朋友上台表演唱歌,一首歌賞一塊錢!「我常常是那個錢拿最多的!」徐俊相一方面滿足他的表演慾望,一方面也為自己賺進滿滿的零用錢。

徐俊相是桃園人,家裡人口眾多,上頭有五個兄姐,他排行老么,跟大姊相差十五歲。國中時候他住在姊姊家,姊姊帶著他去買太子龍的學生制服,還被賣制服的老闆誤認為是姊姊的兒子。與年長兄姐長期相處,讓徐俊相養成超齡的早熟,常常思考自己未來應該走什麼樣的路。

然而,雖然日後證明他是個傑出的主播,新聞記者這個職業卻從來不在他的選項之中。

「你記得國小時候的國語文競賽嗎?我從來都沒有參加過耶!」徐俊相回憶起,雖然當年他的表現也不錯,但總不是最耀眼的那一位,每次學校舉辦國語文競賽,老師總是會指派班上第一名的同學去參加。

他還記得有一次,老師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前對他說:「俊相那麼會說話,以後就去當律師好了!」這句話應該是個非常正面的肯定,但當時他小小的腦袋裡卻想著:「第一名的同學才能當醫生,醫生可以賺很多錢─可是老師叫我去當律師,是不是瞧不起我啊?」

事實上,徐俊相真的很會說話,也很懂得如何跟人相處溝通。這個他稱之為天賦的禮物,其實也應該要歸功於他的家庭環境。父親經營一家建材行,總是會有一些砂石車司機、土水師傅和搬運工人在家裡來來去去,徐俊相很習慣於跟他們攀談,無形中擴展了他的交友範圍。他說:「很多人看到砂石車司機會心生害怕,更不用說要去跟他們聊天了,可是這些人對我而言卻非常熟悉…。」

他想起高中畢業的那個暑假,準備上成功嶺之前,他頂著準交大學生的頭銜,跟這些土水師傅一起搬水泥、搬磚頭。一般人可能認為低下的工作,徐俊相做起來卻甘之如飴。他認為:「這些人用他們的汗水、勞力賺錢來餵養我,我只不過是幫他們一點忙,順便鍛鍊自己的體力,很正常啊!」

就是這種和光同塵的個性,讓徐俊相的交友範圍大大擴展,對他日後的新聞工作助益匪淺。那個時候,他晚上還跑去跟工人們一起喝酒聊天,跟他們「搏感情」。最後終於贏得這些叔叔伯伯的認同,稱讚他說:「這個囝仔不簡單,又會讀書,又肯做事!」

徐俊相非常享受別人對他的認同,但是對於自己人生出路的認同卻不是那麼順利。「我從高中開始,就知道自己喜歡唸的其實是社會組!」然而,在那個封閉的年代,「功課好就去唸自然組」的觀念深植人心,徐俊相也不例外。

功課一直不錯的他,非常自然地選讀理工。大學聯考成績公布之後,他考了四百多分,家人陪著他填志願卡,一個志願、一個志願填下來,最後選擇交大機械系。一開始他還沈浸在交大學生的光環中,但實際就讀之後,竟然有一種誤入歧途的感覺。

「像這樣的生活」過了六年

472_c46273d1.jpg 說誤入歧途或許嚴重了些,但事實上,他很外地體認到自己對機械缺乏熱情。大學的時候,他在機械系的系刊發表了一篇作品,題目是「有一種生活像這樣」,描述他大一、大二的心情轉變。

文章裡談到,大一新鮮人的他對交大非常有認同感,為自己能夠擠身「台清交」優秀學府的行列而自豪;但是到了大二,同學們開始戲稱「機械系的男生最夠力:動力、靜力、流力跟熱力」,原來是指機械系必須精通動態力學、靜態力學、流體力學和熱力學,簡直是要人命,每個機械系學生都被繁重的課業操得半死。

也就是從大二開始,徐俊相深覺不妙,無論自己再怎麼努力,總是只有七十分的水準,努力與實際表現不成正比,但從小到大的成長經驗告訴他,他的能力應該不只如此,所以他開始思考:「是不是我走錯路了?」

轉換跑道並不如想像中簡單,大學時期徐俊相雖然曾經想要轉系,甚至認真地跟家人討論轉往管理科學系或工業工程與管理學系,但是不獲支持。家人們依舊認為工程師是個相對有保障的出路,因此說服他打消念頭,他只好繼續在機械領域苦撐。

然而,不僅他自己讀得索然無味,旁人也一樣看得出徐俊相對機械興趣缺缺。大學畢業那一年,導師成維華對他說:「俊相,如果哪一天你回來找我,告訴我你當了導演,我一點都不意外…。」當導演這個說法是誇張了點,不過也證明在老師的眼裡,徐俊相什麼工作都能做,就是不像個典型的工程師。

請他重新檢視,他覺得自己缺乏對單一學問專注投入的貫徹力,但是另一方面,他比典型理工學生來得隨興,他喜歡接觸不同的事物,喜歡涉獵廣泛的知識。他說:「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老師說我應該去當導演,不過確實一堆同學在一起聊天,我天馬行空亂扯的功力就跟別人不一樣。」然而當時,徐俊相仍然沒有下定轉換跑道的決心。

大四畢業那一年,徐俊相為了不進園區當工程師,發奮考上交大機械所。對他來說,延緩就業就是多給自己一些思考的時間。然而,開學兩個禮拜後,上了一門中等動力學的課,他冒著冷汗心想:「不妙!我怎麼會在跟這麼難的方程式…肉搏?」

研究所的磨難真的是肉搏,畢業論文如果順利做出來就恭喜過關,否則也只好乖乖再留一年。不過正因為指導教授金甘平老師的訓練,使他練就基本的寫作能力、溝通能力與開闊的視野,更重要的是培養了自信心,他知道從交大「磨」出來的學生,肯定夠水準接受社會的考驗。

金甘平老師不僅傳道、授業、解惑,對學生的關心也是無微不至,他總是默默地觀察徐俊相的日常表現。徐俊相記得研究所二年級下學期,論文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中,有一次金老師找他去談:「我覺得你很well-socialized,你還考慮當工程師嗎?你到底想做什麼?」

老師徹底說中徐俊相的心聲,也讓他思考自己究竟想過什麼樣的生活。後來金老師不幸過世,徐俊相時常思念這位關心學生的老師,他強調:「能夠拜在金老師的師門之下,是我一生的榮幸。」

勇敢出走,當個快樂播音員

畢業之後,徐俊相在高雄左營服兵役,他真正覺悟也是在那個時候。

退伍之前的某一個晚上,他跟同袍們喝酒,微醺之際他們互訴未來的人生夢想。一位同梯嚴肅地告訴他:「我覺得你待在工廠太可惜了,你應該走入人群,你應該被看到。」

不曉得跟酒精的催化有沒有關係,徐俊相那個時候宛如大夢初醒,一幅景象在他腦海裡浮現:「等我35歲,也許是在園區當工程師,做兩天、休兩天,累得半死。有一天中午醒來準備去上班,然後我突然想起有一件事情是我年輕的時候很想去做的,我覺得那會是…想哭但是哭不出來。因為已經三十五歲,沒有回頭的機會了。」越是這樣想,他的勇氣就源源不絕地生了出來。

為了避免遺憾,他瞞著家人,跟同袍借了一台小摩托車,直奔位於高雄市區的港都電台。雖然之前他已經知道港都電台正在徵記者,但是當時他並不確定自己能夠做些什麼。僅僅憑著一股勇氣,他換了兩次電梯,來到43樓的電台,當時大廳裡正播放著歌手梁詠琪的〈短髮〉。

他幾乎是用吼的對櫃臺小姐說:「我想要應徵。可不可以跟你們聊聊?五分鐘就好!」因為他知道,要是不跨出這一步,他會錯失逐夢的勇氣,他會永遠討厭自己的懦弱。在那五分鐘裡,他在主管面前,毫不掩飾地表達自己對廣播工作的熱情,也展現了相當的自信,最後終於獲得第一份傳播工作。

現在他回想起來,當時的場景其實非常荒唐,一個交大機械研究所的畢業生,任何傳播工作的經驗都沒有,甚至連自己會什麼都不知道,就直闖電台大門。也許是命運安排,港都電台總經理倪蓓蓓慧眼識英雄,願意給他一個機會,否則現在臺灣可能多了一位工程師,少了一位專業新聞主播。

由於廣播電台通常是以音樂節目為主,普遍不重視新聞,徐俊相形容自己被「丟」到新聞組,作為一名基層記者,採訪、寫稿、過音、推音軌樣樣從頭學起。

他一開始負責跑高雄府會新聞,月薪僅僅兩萬二,他每個月必須跟家裡伸手要六千元,才夠應付日常開銷。即使生活過得艱苦,徐俊相卻做得非常開心。半年之後他有了自己的第一個節目,負責應付觀眾來信點歌。一年之後,等他操作更上手了,長官派給他兩個小時的節目,每天早上七點到九點,高雄的聽眾不管是在早餐桌上、還是開車上班的途中,總會聽到他渾厚的嗓音:「您好,歡迎收聽今天的港都Sun Rise,我是俊相,你醒了沒有?節目一開始給你聽這首歌曲,起床囉…!」

做廣播節目的徐俊相是快樂的,他形容自己是一個渴了半輩子的人,突然有一杯清涼的水擺在面前,當然是喝得又急又暢快。

他曾經半夜二、三點跑去旗津輪渡站,錄輪船入港的氣笛聲,還跑去柴山動物園,錄獅子獵食的聲音,然後等到週末時,將這些片段的聲音串成一個完整的高雄故事,講給土生土長的高雄人聽。

「你很難想像,一個外地人來看高雄,竟然會引起在地人的共鳴耶!」徐俊相憑著對周邊事物的敏感度,以及一股對廣播節目的熱情,在高雄闖出成績,慢慢擁有一批死忠的聽眾。

473_34d63373.jpg 當時東森南部新聞中心的主任楊和倫也是他的聽眾之一,他非常欣賞徐俊相,主動打電話挖角。徐俊相因而轉戰電視,一路從東森到華視,從高雄到台北,他採訪過一次又一次的重大事件,隨著社會脈動一起成長。

更重要的是,他對工作的執著終於打動了家人,當父親在電視上看到他做的新聞,也會驕傲的說:「這是我的兒子啦!」

「晚安您好,歡迎收看華視晚間新聞!」這是徐俊相每天晚上必定會對電視機前觀眾說的一句話。算一算,主播台上的日子已經過了六年,從科學園區的逃兵,一躍成為螢光幕前的專業主播,徐俊相從來沒有喊過一聲苦,沒有叫過一句累。

雖然交大的好同學現在早已經年薪百萬,但至今仍以摩托車代步的他,仍然滿足地說:「當我想到明天一早要繼續我最愛的新聞工作,嘴角總會浮現出快樂的笑容─我就知道當初的選擇是對的啦!」